将手从温暖的大衣口袋取出来,伸出去接了片雪花,看着雪花在自己掌心化成水,封絮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其实她已经很累了,可却丝毫没有睡意。今天发生的这些事,让她从大喜转到大悲,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了结婚的喜悦,只剩下忧愁和担心,担心邓雅淳,担心秦洛云,担心邓君昊。
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,它也许没有让你生在邓雅淳那种家庭,也许没有给你邓雅淳那种才华和外貌,但它却给了你一个幸福的家庭,这比什么都来得珍贵。
邓雅淳从医院出来的时候,就看见封絮站在台阶边看雪。他慢慢走到她背后,没什么衣服可帮她披在身上,因为他只穿着套西装,可她却穿了大衣,比他暖和多了。
「这里很冷,你怀着身孕,怎么站在外面。」邓雅淳走上前和她说话,牵着她朝停车场走。
封絮靠在他怀里,鼻尖都冻红了,可其实真的没觉得有多冷:「下雪不冷化雪冷,这是常识。」
她半开玩笑的话语让他稍稍勾了勾嘴角,两人一路来到停车场,回到车上后,邓雅淳打开空调,车子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。
封絮摘掉围巾,哈了口气暖暖手,看向邓雅淳道:「解决完了?」
她没有直接提是什么事,只问是不是解决完了,这是怕提到什么他禁忌的字眼,让他不高兴。
她的良苦用心,让邓雅淳既欣慰又自责,他低声说了「对不起」,然后似乎觉得不够,开始不间断地说「对不起」,说到后来,也不知是对她说的,还是对其他人。
封絮红着眼圈看着他,想了很久,还是柔声安慰他说:「没关系的……」
邓雅淳侧过身抱住她,在她劲窝呼出微凉的呼吸,封絮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,於是邓雅淳就在她耳边笑了起来。
低沉富有磁性的男性笑声让封絮觉得很痒,她慢慢推开他,怨念地望着他,却听见他问她:「以后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恐怕不能好好庆祝了,你会怨我吗?」
是了,今后的每个结婚纪念日都是邓雅淳父亲的忌日,不管父亲生前父子有过什么矛盾,斯人已逝,天大的仇怨都该放下,毕竟,逝者为大。
封絮没怎么想便回答道:「我们不庆祝今天这个日子就是了,我们可以庆祝领证的日子。」
这句话说的在理,这两天都算是结婚纪念日,庆祝哪个都行。
邓雅淳想了想,表情缓和了许多,擡手揉了揉额角道:「这件事先别告诉我妈,告诉了她就等於告诉了爷爷,爷爷那个身体,就算要去世,我也希望他是寿终正寝,而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。」
封絮保证道:「放心吧,我这里是肯定不会说的,其他方面你就得多费心了,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,公安机关也知道,就怕闹到媒体那里,那就人尽皆知了。」
邓雅淳皱起眉道:「放心吧,我会处理好。」他握紧方向盘倒车出停车场,载着封絮回家。
封絮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大的雪,呢喃地着叮嘱邓雅淳:「开车小心点,雪很大,路滑。」
邓雅淳淡淡地「嗯」了一声,略带些鼻音,不知是不是因为……算了,追究那个做什么呢?
封絮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,继续看着车窗外,不让开车的男人尴尬。
回到家里的时候,封絮一进屋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的秦洛云。她披散着头发,手法熟练,模样温婉贤淑。
听见开门声,她擡头看了他们一眼,随后继续低头织毛衣。
「妈,你还没睡。」邓雅淳进了屋,便开口和她打招呼。
秦洛云织毛衣的手不停,轻轻开口道:「你们还不回来,我怎么睡得着。」
邓雅淳随口道:「忽然想去看夜景,没想到下了雪,扫兴。」
为了避免秦洛云怀疑,封絮赶忙附和道:「对,昨天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会下雪,真是太突然了,妈你明天要出门的话记得多穿点衣服。」
秦洛云点点头,没有说话,好像没什么事。
邓雅淳挽着封絮的手准备上楼,上去之前对秦洛云道:「早点休息吧。」
秦洛云没回应,邓雅淳以为她默认了,但等他和封絮快要到二楼拐角处时,却听见她开口问:「你爸的丧事打算怎么办。」
邓雅淳和封絮都非常诧异,他们看向坐在楼下的秦洛云,她依旧头也不擡的织毛衣,面色没有任何不妥,身上却流露着一种什么都了然的豁达。
抿唇思索半晌,邓雅淳低声道:「简单办一下,就咱们几个去吧,这事不宜张扬。爷爷不知道吧?」
秦洛云应下来:「不知道,你放心好了。只是这事得尽快办,你爷爷的身体也熬不住了,丧礼就别父子俩一起办了,没什么吉利的。」
是啊,婚礼可以一起办,丧事两个人一起办就有点渗人了,这件事没人会不同意。
封絮看看邓雅淳,表情很明显在疑惑为什么秦洛云会知道这件事。而坐在楼下的秦洛云一直没听见他们上楼的声音,就开口替他们解了惑。
「今天飞石国际的总裁上新闻了,新闻里有段监控录像,录像里他伸手去够一个人,看不清是要推对方还是要拦着对方,最后因为有司机做证人,说他是在推那个人,所以被刑事拘留了。」秦洛云淡淡陈述着,「别人也许看不清画面里的死者,但我看得清,认得出。」
做过夫妻的男人,恨了那么多年的男人,就算化成灰都认识,更何况是模糊不清的影像?
电视新闻里因为尊重死者,只是用了化名,大家并不知道死者究竟是谁,这也得感谢邓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好,这么多年了,从未有过任何邓承允的消息传出去,否则现在大家就不会都去关注这件事的犯罪嫌疑人、飞石国际的总裁了。
「这么说,费铭现在被关起来了。」邓雅淳慢慢开口,「你怎么看这件事。」他在问封絮。
封絮摇摇头说:「我没看法,你决定就好。」
邓雅淳说:「很好,这事跟我们无关,就不要插手了,扫干净自己门前的雪就是。」
这意思是,不管费铭是不是无辜的,邓家都不会出面了。
封絮也没异议,顺从地点了点头,和邓雅淳一起进屋去了。
至於秦洛云,她织完了一只袖子便放下了毛线针,伸了个懒腰去休息了。
该说的,今日都已经对那个人说过,那时就已经想好了和他会是永别,却没想到,永别真的变成了「永别」。
总之怎样都好,只愿下辈子,彼此不要再做对方那个错的人。
……
连秦洛云都看见了费铭被捕的新闻,身为费铭合伙人的靳明宋不可能没注意到这则大新闻。
他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机,沉思良久,决定暂时去国外待一段时间。
费铭接连邓嗣捱着出事,以靳明宋多疑的性格,很难不怀疑其中有猫腻。他要躲,这很正常。
而且照他以往的处事风格,他不但会躲,今后还可能会把事业重心也慢慢转到国外去。因为在国内这一亩三分地,他已经没资格和瑞亨分享,更不可能独占了。
这么多年来,他一直没办法独吞这块蛋糕,也不能多吃下点,那干脆就去一个没有瑞亨的地方,开发自己的蛋糕好了。